The mystery of Dowmung
文——呂瑋倫
《藝術觀點ACT》85期, 2021年4月出版
煙雨霧交繞。山谷陰涼濕冷。我游訪是地無數次,再有後來說自己是從那裡嫁出來的玩笑話,但總之我怎麼想,那就是一個埋在煙雨霧中的浮城。浮城謎事太多,我曾聞山中巫者眼見歷歷,風的神靈以山巒作裘衣,似鹿似人的面孔,雙眼是日星與月星。也曾聞巨木的公然被盜竊史,使得有一年我們在蒼山,也不是很高的地方,空氣裡聽說散落點點身如彩色螳螂的精靈,見者悲喜交雜;浮城已經很少很少。這些謎事使我心中地圖也蒙上一層霧影,瞄不準,指不定,理性與物質世界的力量像一座被沖垮的橋,剩下一個墩,留在雜草蔓生的不知名無用處。
年初我又去一次,在溪谷上方草坪眼見三、四座連草而生的大酒杯。我看過就忘了,直到回家去,才被它遍身的活草驚得難措言語。以草為質,是置杯者的以身為契;若想這些被延綿至杯體的草能常駐、不隨風雨枯榮,他必得對它不輕離棄,意思是,我在你即在,我走你也走了。這是對所棲之地、是地之靈的一種多深的許諾?年輕的習巫者告訴我,這組作品叫做《Qopu 祭杯》。
謎事使人暈腦。然雲深不知處,依然能夠是那張已被模劃精準的地圖,往下吞走的異域。是以這些年,一座座橫空高架的橋體又被搭落,跨過溪流,載來一車一車直尺圓規,定錨、開拔、45度劃出誰的鄉愁……有我的,也有你的,只是尺規開合之間,誰劃得快一點、誰慢一些而已。身為當今「當代藝術」萬千裙帶域中的一子,我曾對綜藝節目般的各色角本與藝人感到難受至極。我們還能去哪裡證得一種古典的黃金盟誓,藝術也復不再只是一場工程技術與聰明比拼?
開往浮城之途曲折蜿蜒,其實它沒有很遠,只是不定神我就暈車。照理來說,當習巫者潛心踏上此途,即是將自己的肉身交付於所祭之靈、所護之地,從時間至空間至整個生命的向度來看,他可以不夠聰明,但他要真誠。這是屬靈力量可能作用的唯一時刻,也是浮城留予我的一包暈車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