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e——
文———徐翌婷
《藝術觀點ACT》76期,2018年10月出版
自身為土生土長的台南人的我,卻不敢聲稱熟悉這塊土地,只在幾個已知的區塊上移動,跨越鄉鎮像是單點連線的紀錄圖,有所目的地前行,加上路痴腦袋所認知的空間,台南整體仍在腦中呈現為一塊塊破碎、不完整的地圖。
我反覆在城鄉間遊走,時常在橫長筆直的無人大道上持續放空腦袋地等速移動,有時路旁長得比人高的雜草,搭配夕陽西下時趨光撞上無數小蟲;有時暗黑的冬日夜晚,間距甚遠的路燈,不足以照亮每段路面,僅靠著機車前的車頭燈的單一光束投射在前方道路,此時熟悉的城市輪廓也變得模糊。
每次的跨越與前行,往復來返的動態過程就像以身體當作測量基準,去感受時空、丈量這個城市的文化發展,從荒蕪至繁盛,再從人聲到蟲鳴。城市邊緣偏遠鄉鎮,無聲隱匿的存在,如同舞台聚光燈旁的場域,未能照亮的所在並非毫無氣息,只是以埋伏之姿等待有心人的發掘與牽引;真正看不見或許未必真無所見,而是人的目光往往如鏡頭般自動對焦於眼前凝視的對象,忽略眼周其餘擴散的範圍。
「Re—」代表著前進/復返同時並行。我仿似瞎子摸象,行動緩慢地在黑暗中臆測、想像未知輪廓,沒有一次能完整窺視全貌。事物總在持續前進的歷史文化浪潮中堆疊累加,浪的餘波漸漸推至遙遠之處,當遊走在自然山海——繁複城市,空間發展的起訖落差,形塑出兩地間的張力關係。
藉由拼湊朦朧不清的印象、同義反覆的書寫模式,同時透過身體摸索那些不停被削弱的痕跡,次次喚起熟悉又陌生的記憶,雜揉部分錯置過往的既視感,腦中海馬迴的覆蓋和刪減、取捨與修飾,空間文化層次逐漸變得豐富、趨於溫潤且美好。
徐翌婷
國立臺南藝術大學藝術史評與古物研究所碩士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