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———楊翠
《藝術觀點ACT》44期,2010年10月出版
一九八〇年代台灣的時代語境,在禁錮與騷動之間,在壓制和反壓制之間,每一個曾經被強權貼上符咒、封入地底的靈魂,都從熾熱的時代土層中探頭,尋找身體鬆綁、主體呼吸的自由縫隙。
是的,台灣的一九八〇年代,無論是個別、主體,或者集體社群,都試圖在間隙中尋找間隙,以身體和意識的暴動,爆破封固的文化土層。楊澤說的:「八〇年代確實存在一種火辣辣的群眾的意象和反叛的行為。」【註1】
這樣的爆破與暴動,既是主體的覺醒,也是身體的實踐。它是外爆,也是內爆,爆破的對象,既是威權體制,也是主體本身。主體與他的身體,都在這場爆破行動中,重新拼貼、組構、再生,與自己協商,尋找新的生存姿態,確認新的生命價值。
女性主體/身體在一九八〇年代的內/外爆破,也是如此「火辣辣」的。一九八〇年代的女性身體,處於禁錮與鬆綁的兩端,一端是父權體制及資本主義共謀,持續並強化對女性身體的壓制與操控;另一端是批判父權的聲音,從隱微到宏亮,召喚女性主體意識覺醒,鬆脫身體制約。一九八〇年代這場女性對社會與文化的爆破,是如此近距離,簡直可以說是對自己的暴動。
一九八〇年代,女性身體的禁錮與物化,可以從家族制度、資本主義消費體系兩個層面觀察。女性身體之被客體化,包含幾個層面:成為審美客體、情慾客體,以及孕育夫系子嗣的載體。在父權家族制度中,女性身體歸屬於夫系家族所有,子宮被肢離,成為傳宗接代的生產工具,生育,不是純粹的女性身體經驗(無論歡愉或痛苦),而是文化的課題。
禁錮於父權圍牆之內
先從一九八〇年代前後的女性小說來觀察。從中可以讀見,女性角色的生活空間,仍囿限於家庭圍牆,她們的一生,就在愛情、婚姻、育子、外遇、婆媳等課題上打轉。女性子宮所有權失落,懷抱著無法生育男性子嗣的集體焦慮,不僅如此,若以女性身體問世人間,生命價值也被貶抑。廖輝英的短篇小說〈油蔴菜仔〉,即寫出「女身」的無價值性。因為計較哥哥多吃一顆蛋,阿惠母親對女兒說:「你計較什麼,查某囡仔是油蔴菜仔命,落到哪裡長到哪裡,沒嫁的查某囡仔,命好不算好…你阿兄將來要傳孝家的香煙,你和他計較什麼?將來你還不知道姓什麼呢?」【註2】
這一番話,正是傳統父權文化中母/女傳續的經典。在這樣的文化傳續中,世代女性身體都被禁錮、被規訓,也被任意拋擲。一九八〇年代的女性身體確然如此,大多是在另一個父系家庭中,長年承擔母職而老去,一九八〇年代女性小說中的母親,也因此集體充斥著怨怒、寂寞、苦悶與荒蕪感。即使是婚姻之外的女性,也無法脫出父權體制的束縛。廖輝英同時期另一部小說《不歸路》中的李芸兒,正是一九八〇年代新舊交替中的另一種女性典型。李芸兒是新時代女性,居住城市,有職業,有經濟收入,然而,她是「在傳統教育下成長的女孩子」、「一直是乖巧的女兒和學生」、「柔順聽話」,【註3】她成為方武男的外遇情人,在兩性關係方面,仍然無法擺脫傳統價值的束縛。即使是時代新女性,她也無法成為主體。她的身體一如她的主體,卡在文化的邊界。
傳統父權文化對女性身體的操控,是全面性的,不僅止於子宮所有權的收奪。蕭麗紅寫在一九七〇年代末的小說《桂花巷》,可以視為傳統女性身體論述的集合體。故事的時間舞台是清末到日治,然而,其間的女性身體論述,卻跨時代迤迤而來。小說中有幾個突出的女性身體論述:纏足、斷掌、貞節。
纏足文化雜揉精緻與野蠻,是漢文化對女性身體管制和意淫的極致。《桂花巷》女主角高剔紅,十歲時曾因一雙天然足,引起街坊嘲笑,為了「要別人踮起腳,仰上頭,也望她不到」,立志「綁一雙全北門嶼無人有過的小腳」。【註4】高剔紅內化纏足中的性別文化意識,以此建構自信與自傲。此與一九八〇年代之後,豐胸、塑身的女性身體論述,有著相同的邏輯。
《桂花巷》的確是一部傳統女性身體論述的經典。小說中,高剔紅集傳統命相學中女性身體論述的優劣兩極;柳葉眉、圓潤雙手是好命之相,而「斷掌」則是女性噩運的象徵。斷掌論述是陰陽背反的:「男人斷掌有官坐,女人斷掌守空房」,【註5】高剔紅甚至感到斷掌紋線主宰了她的人生:「那線,更像把利刀、快斧,三、兩下,切掉了她身軀體內一些大血脈。」【註6】似乎正是自己的身體,讓她成為寡婦,噩運不斷。
而情慾流動與貞節論述更是小說的主體。因著與戲班的接觸,高剔紅沉睡的情慾初醒,男僕春樹是慾望投射的短暫客體,然而,小說中,慾望快速流動,也快速擱淺,高剔紅寡居懷孕,兒子將她送到日本產子。兒子惠池以孝行為母親贖罪,更彰顯出貞節論述的深固難移,女性身體無論是否符合父權文化界定的「貞」,都難以脫出制約。
相較於《桂花巷》中情慾流動與貞節論述所形構的反差與張力,蕭麗紅在一九八〇年獲聯合報長篇小說獎的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,則以溫淡清婉的筆觸,具現漢文化的「女德論述」。小說中女主角貞觀、男主角大信,「女道不同男綱」,連名字都是性別化的道德敘事。而他們兩人的愛情,簡直雲淡風輕,潮浪不興,一切都符合「古訓」。小說中,貞觀的外公,以男性長者身分,扮演「女德」的傳述者,也深具意味。外公批判現代知識女性「失本分」:
現時不少學校課業出眾的,依我看,卻是一點做人的道理也不知,若為了唸出成績,只教她爭頭搶前,一旦失去做姑娘的許多本分,這就因小失大了。──
女兒因負有生女教子的重責,可就關係人根,人種,以後嫁人家做妻做媳,生一些惶恐、霸氣的兒女,這個世間還不夠亂啊?【註7】
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召喚傳統中國的「女德」,積極為「中國女子」造形的意圖鮮明,與《桂花巷》截然不同的是,小說中幾乎沒有身體,女性身體只是承載「女德」的載體。一九七〇年代中期,呂秀蓮自美返台,掀起戰後台灣第一波「新女性主義」,一九七六年成立「拓荒者出版社」,一年內出版了十五本有關性別議題的書籍,呂秀蓮同時在報刊撰寫「拓荒者」專欄,引來不少回應與撻伐。在這樣的時點之後不久,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透過貞觀的外公,彰顯出對於「現代性女子教育」的焦慮,想重返「傳統女教」,將女性和她的身體,重新擺回「本分」之中。蕭麗紅以小說體現了一九八〇年代的兩種文化語境。正是一九八〇年代前後這樣的新舊文化交替時點,《桂花巷》中的情慾才剛流動,身體就立刻擱淺,而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則波瀾不興,女性身體安安靜靜承載女德。
擾動被束縛的女體形象
然而,李昂筆下的身體,就真的暴動起來了。李昂早就關注女性身體,一九六七年的〈花季〉,少女的身體懵懂而又騷動;一九七〇年〈有曲線的娃娃〉,少婦的身體,從內在開始即將引爆,透過自戀、戀母、戀乳房,探析女性身體與自我存在意識。一九七七年的《人間世》,如社會病理學的解剖刀,凝視社會對女性身體/性的壓抑與壓迫。一九八三年,《殺夫》體現了一九八〇年代女性身體在禁錮與暴動之間的一個斷面。
《殺夫》的故事原型,雖然出自一則中國抗戰時期的社會新聞,但小說中女性身體的禁錮與暴動,則屬於一九八〇年代的台灣。《殺夫》中的性、饑餓與性別權力政治,經由「家族制度」世代傳續,那是「女性禁錮」在現代的強大堡壘。林市與母親成了孤女寡母,母親因為食物的誘惑,與軍服男子共度一宿,被林家男性族長處決了,林市則被嫁給屠夫陳江水,為了食物,成為他的洩慾工具。
在《殺夫》中,女性身體被塑寫為一幅高度反差的圖像,一面是貞節論述下的文化凝視客體,一面則是男性慾望投射的客體。林市被陳江水凌虐時痛楚的身體聲音,成為街坊想像中的「情慾之聲」,而小說中的阿罔官,則猶如父權文化的看守人,檢察並批判林市「情慾之聲」的「不道德性」。《殺夫》是一部女性主義寓言小說,林市在精神混沌狀態中「殺夫」,她的身體暴動,固然是在意識迷昧之際,但以一九八○年代的時代語境而言,卻深具爆破力。
資本主義輸出的女性身軀
禁錮仍然持續,而且加溫,一九八〇年代,女性身體的暴動開始了,然而,又立刻在資本主義消費市場中,成為新商品。
一九七〇年代,台灣工業化的浪潮,加工出口區中,女工們將身體禁錮在半自動化的生產線上,用青春寫下台灣的「經濟奇蹟」。男作家李昌憲、劉克襄、楊青矗、陳映真,女詩人葉香、曾心儀……等,都曾以女性勞工為題,寫出女工被剝削的生活處境,以及青春身體如何被禁錮在生產線上的無奈。
李昌憲的《加工區詩抄》,女工身影鮮明,三十首之中有二十四首觸及女工。〈嫁給輸送帶的阿霜〉寫道:「大門/關住/把機緣留在門外/把青春嫁給輸送帶」。【註8】一九七九年,楊青矗出版《工廠女兒圈》,是他一系列工人小說中的第二部,以女性勞動者為主。而曾心儀的小說〈彩鳳的心願〉中,彩鳳成為資本主義社會下的犧牲品,男性踩著她的身體,談成了跨國生意。這些文學作品都彰顯出,在加工出口區、外商公司中,女性身體被異化,或者自我異化,成為男性慾望下的客體。
一九七〇、一九八〇年代跨國公司中,外國主管對台灣女性工作者「東方主義式」的身體想像,以及台灣男性踩著女性同胞的身體,達致自己的或公司的成功的故事,在陳映真小說中特別鮮明。一九七八年的〈夜行貨車〉,劉小玲的兩個男人,林榮平無法拋棄金/權慾望,不敢向外國主管摩根索抗議他對自己女友的猥褻,狂狷的詹奕宏也同樣不敢爭取所愛。
如此這般,從一九七〇到一九八〇年代,台灣經濟愈益起飛,商品消費市場熱絡,曾經被禁錮在加工出口區的生產線上製造「商品」,或者在跨國公司的商場宴席中,成為慾望客體的女性身體,更成為被消費的「商品」本身。
一九七〇年代,賣藥的走唱團,在鄉里城鎮到處遊走,吞火、吞劍、唱歌、跳舞,還有一直到節目快結束才現身,或者終於一直未曾出現的「東南亞的露露」(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來自東南亞),賣藥是目的,名堂大抵如此。到了一九八〇年代,「東南亞的露露」真的現身了,也不必再刻意神秘標榜「東南亞」了,各種賣藥的走唱團、康樂隊、歌舞團,在各地的餐廳秀、工地秀與牛肉場,甚至是沿街移動的電子花車,女性身體到處推擠,裸身華麗演出。那是這樣的年代,婚喪喜慶都少不了肉感的演出。婚禮的現場,脫衣舞孃扭動身體,新郎眼睛飄忽,新娘幾乎被遺忘。喪禮現場更是詭異,街坊鄉里陪伴老人遺照,以脫衣秀相送,起行彼岸。
那真的是那樣的年代,你開車、坐公車,或者行走在城鎮街巷,忽然間就有女體跳入眼中,忽然間就看到了一場女體裸身秀。一九八〇年代,連歌仔戲的野台,都異化成為女體展演的舞台。凌煙的《失聲畫眉》中,歌仔戲舞台的淪落,最初是康樂隊與歌仔戲打對台,觀眾都擠到康樂隊台前,歌仔戲演員只能自演自唱。最後,就連歌仔戲演員也開始演出裸身秀了:
金蓮踩著細跟的三吋高跟鞋,踏著探戈的舞步,風情萬種的咬著一朵玫瑰出現在觀眾面前,在場的觀眾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歡迎,只為她身上那襲全部是粗線流蘇的綠色舞衣,隨者腳步的邁動,隱約可見裡面那套白蓮花的內衣褲,三朵全部用白色的珠子和亮片綴成的白蓮花,遮著重要的三點,其餘,連褲底都只是細細的一線而已。【註9】
脫衣秀的最極致,女性身體表演集中在性器官的極限演出。戲班的清涼秀,應觀眾要求,終致全裸演出,最後用性器官表演「十八般武藝」:「像表演吞雞蛋啊,吞錢啊,喝汽水啊,才會刺激嘛!觀眾最愛看這種十八般武藝。」【註10】
正是如此,一九八〇年代,女體脫去衣衫,但未必能脫去文化外衣。性器官「十八般武藝」的演出,不是女性身體的爆破與暴動,反而是禁錮與剝削的極致。然而,一九八〇年代的「火辣辣」是呈現高度反差語境的,在人慾橫流、女體充斥之間,那不斷被壓抑的,或者不斷被剝削的女性身體,確實似乎從自己內在騷動起來。
以女體引爆反體制力量
一九七〇年代,呂秀蓮推動新女性主義時,被視為洪水猛獸,一九七九年,呂秀蓮因為美麗島事件被捕入獄,李元貞、鄭至慧等人接續婦運,面對的,卻是一片更惡劣的荒土。鄭至慧說:
一九八○年代伊始,美麗島事件餘波盪漾,婦女運動拓荒者呂秀蓮被捕,媒體充滿了意淫的興致,津津樂道她除了涉嫌叛亂,還推行性解放。這未免太抬舉力量薄弱、尚未挑戰性議題、更完全不敢靠激進耍帥的女性運動了。【註11】
一九八〇年代初始,婦運在挑戰中前行,雖然始於壓制,女性的文化爆破與身體暴動,畢竟已經出發了,一如袁瓊瓊〈自己的天空〉,女性歷經傳統的禁錮、現代的衝突與猶疑,終究找到自己的一片天。《婦女新知》雜誌社正是在這樣的歷史情境中創設,從一九八一年開始,串連人脈尋找資源,一九八二年二月,《婦女新知》月刊誕生,關鍵字是「女性自覺」(Awakening),從思想、觀念的內向性反思出發。一九八〇年代的「火辣辣」是不斷增生的,從「內在爆破」出發,以暴動的身體進行實踐,從父權的牢籠、從商品的展售櫃,搶救被禁錮的女性身體,成為一九八〇年代女性實踐的主調。
一九八〇年代的彩虹專案、搶救雛妓運動,是這一系列爆破與暴動的聚合點。一九八七年一月十日,在華西街,由九個婦女團體、七個原住民團體、兩個人權團體、十三個教會團體,合計三十一個民間社團,合力動員三百多人,進行一場大規模街頭遊行,抗議「買春文化」,發起「搶救雛妓運動」。一九八八年,曹愛蘭、廖碧英、沈美真等人,結盟五十五個民間團體及學生,再度走進華西街,發起「一九八八年,救援雛妓大遊行」,以雛妓救援為主體工作的「台灣婦女救援會」也成立了,婦女保護、婦女安全、反性侵害、反性騷擾、婦女救援等相關議題,成為一九八〇年代的重要社會議題。
一九八〇年代,在女性身體被禁錮與被剝削的嚴酷時點,女性以思想爆破為基礎,進行身體暴動的實踐,實踐的場域,不只在父權家庭,不只在華西街,她們透過新媒體,以新的型態,展現新的身體觀。「身體」可以用來爆破出反體制的力量,是一九八〇年代大多數新媒體與新藝文工作者的共識。以《南方》雜誌(一九八六年十月至一九八八年二月)為例,《南方》認為文學藝術是重要的社會實踐路徑,電影、劇場、民歌、紀錄片是進行「反體制」實踐的重要策略。《南方》第六期,〈肉體的反叛──新生代對談表演藝術〉一文,強調新世代所追求的藝術精神,應具有批判體制的力量,並進一步與生活、環境結合在一起。【註12】第十三期以「從劇場到反劇場」為主題,介紹體制外的小劇場,如何改寫被體制長期馴化的身體,進行「反體制」之實踐。
一九八九年歲暮,曾以「脫」掀起話題的藝術工作者許曉丹,參選高雄市南區立法委員,以「奶頭對抗拳頭」、「透明阿丹打倒黃色阿美」為競選口號,她的海報上,全身裸身,以乳房穿透國民黨黨徽,文字中這麼說:「面對強大的霸權/面對惡質的國民黨/沒有廖添丁,沒有蝙蝠俠/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弱女子/除了奶頭,再也沒有任何更好的武器/可以刺透那些虛偽的政客/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!!」【註13】
許曉丹以女體穿刺國民黨逾四十年的黨國神話,她的參選,有的視為選舉花招,有的視為行為藝術,也有人看成是身體/思想的爆破與暴動。無論如何,女性以「奶頭對抗拳頭」的政治實踐,這是台灣史上首例。在一九八〇年代末,許曉丹確然以身體,為一九八〇年代的爆破史寫下一個大驚嘆號。
女體爆破運動,依舊……
當然,禁錮、壓制、剝削、摧殘,都還持續進行中。固然有新媒體、新劇場、新藝術,或者新的文學作品,不斷嘗試著爆破與暴動;然而,同一時間,女性身體在主流媒體之中,仍然難以脫出前述家庭牆院、消費市場的雙重禁錮與剝削。顧玉珍在一九九一年一月,一九九〇年代之初,針對台視、中視、華視三台廣告中的女性身體與女性角色之分析指出:
電視廣告中的女性角色歸納概分為三類:(一)父權家庭結構中「無我」的女性角色,(二)空間有限的職業婦女,(三)男性慾望的「性對象」。【註14】廣告利用美女(胴體)促銷商品時,對女性角色予以「性化」和「物化」。作為商品的女體,其價值並不在於天生具有使用價值的身體,而是社會建構出來的交換價值──反映著雄性慾望(masculine desire)的身體。【註15】
不僅如此,距離李昂書寫《殺夫》整整十年,一九九三年,鄧如雯殺夫案震驚台灣;而次年,一九九四年,又爆出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老師對學生的強暴案,以及藝人胡瓜對李璇的強暴案等,都掀起廣大的社會討論。這些被父權凌虐、強暴的女體,又復在媒體上,被討論、被檢視、被評價、被判決。家暴、強暴事件中的權力政治,不僅止於家庭或暗室中的兩人,而是社會共謀的產物。
如是,女體的爆破與暴動,還要持續進行。一九九四年,「五二二女人連線反性騷擾大遊行」,不是總結一九八〇年代,也非開啟一九九〇年代,那是女性奪回身體/主體的漫長實踐路程中,一個中點站。
註釋
1. 楊澤主編,《狂飆八〇》,台北:時報,1999,頁7。
2.廖輝英,《油蔴菜仔》,台北:皇冠文學,1983,頁301。
3.廖輝英,《不歸路》,台北:聯合報,1983,頁3。
4.蕭麗紅,《桂花巷》,台北:聯經,1977,頁36。
5.同註4,頁181。
6.同註4,頁255。
7.蕭麗紅,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,台北:聯經,1981,頁7。
8.李昌憲,《加工區詩抄》,台北:德華,1981。《加工區詩抄》包含四輯:〈期待曲〉、〈牆裡牆外〉、〈女工心聲〉、〈嫁給輸送帶的阿霜〉。李昌憲另有《生產線上》,高雄:春暉,1996。
9.凌煙,《失聲畫眉》,台北:自立晚報,1990,頁68。
10.同註9,頁219。
11.鄭至慧,〈從沒有單位到集體發聲〉,收於楊澤主編,《狂飆八○──記錄一個集體發聲的年代》,頁62,台北:時報文化,1999。
12.方尋記錄,〈肉體的反叛──新生代對談表演藝術〉,《南方》第6期,1987年4月,頁54-56。
13.相關海報內容,參見顧玉珍、周月英合著《媒體的女人.女人的媒體(下)》台北:碩人,1995,書末廣告頁,未編頁碼。
14.顧玉珍,〈性別的魔鏡──解讀電視廣告中的女性意涵〉,收於顧玉珍、周月英合著《媒體的女人.女人的媒體(下)》,台北:碩人,1995,頁68。
15.同註14,頁73。